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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漆高墙耸立夜中，白日衔泥飞的疲惫的双燕如今也以回到檐角夹层的窝里依偎。

琴声淙淙如水流般淌在长定殿院中。

(资料图)

洛棠坐在廊下置的桌边，撵着眼前盘中褪了皮的晶莹荔枝小山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。

玉髓的坠子时不时飘两下，良帝调弄了一盏长琴，十指提纵，琴音袅袅。

院中奴仆们幻化隐形的侍立，经过白日刘辰的事，长定诸奴侍主的恭谨更加尽心与小心，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刘辰。

‘ 朕亲自弹琴讨好，放眼宫中除了洛洛旁人都不曾有此待遇。瞧你呀，还是没个精神，小家伙，就不能提提神给夫君个面子~’

尹鹤坐在琴后，嘴里说着埋怨，眼中盛满的却是一汪几乎外溢的春水。

‘ 白日哭的鬼似的给人瞧，夜里听个曲就傻子乐。知道的是二郎屈尊降贵讨好，不晓得还当我缺心眼呢。’

洛棠说话是嘴巴翘的仿佛等人甩绳般，随着话音身影也从桌后站起，用银插戳了块荔枝白肉走过去，投喂良帝的动作算是回报。

‘ 再者，屋里好大一尊玉做的开花树，我要是乐呵，旁人免不得要说势利。碎个小的换尊大的，黑心的说不准还得冤枉是我自己谋算折腾，就为跟二郎要更好的。切，明明吃亏，反不是好人了，我才不乐呢！’

尹鹤侧颈伸长，静静听着洛棠将那些谬论如同童言童语般讲出来，只觉这份奇思妙想既是歪理邪说，偏又因配合洛棠瞋目撇嘴的娇俏模样，令此小人儿见识浅薄的格外顺心顺眼。

笑容挂在唇角下不去，尹鹤将喜爱毫无顾忌展示，揽住眼前腰肢就往自己腿上按。

‘ 别闹，赏月呢！’

‘ 你比月亮耐看~’

这边两个黑不灯瞎不火的腻歪劲儿正上来时，殿门奴才忽然通报：

‘ 贵妃娘娘到了。’

好么，热闹加倍。

瞬间，庭院中侍候的奴婢们在看戏心境凭生同时，各中也不少人下意识让自己皮跟着紧了几层。

有经验的都知道，皇帝家大戏好看不好过，戏码唱罢后总有倒霉的。

‘ 臣妾得知白日事心恐洛妃不好安眠，特地送来一串亲手串的琉璃佛珠。此乃毗逻贡品，当初陛下御赐，今日就当我借花献佛了。’

刘嬷嬷在陶贵妃言后，从一侧走出，双手捧着个开了盖子的锦盒呈送过来。

‘ 今日我自己殿中奴才闹了笑话，反累陛下与贵妃都来惦记，洛棠有愧。’

躬身向着良帝与陶贵妃一一施礼，洛棠双手背到身后，垂首委屈样儿挂着，竟将送礼在前的刘嬷嬷晾住。

‘ 我们贵妃的礼，这琉璃珠子上印着佛印，娘娘您安置枕畔保准睡的香甜。’

刘嬷嬷也不好主动往洛棠手里递，只能加了几句介绍，以此示意对方接礼。

可言语说尽，洛棠却还是不为所动模样，刘嬷嬷不禁将目光移向旁边阿招，意思你主子不来拿你个当奴才还不快点。

哪知这对主仆心眼通的，一个不动那另个也当自己木头。

阿招装瞎也是脸不红心不跳，反正就一个道理，我主子不发话休想我动弹。

‘ 怎的，莫不是洛妃嫌本宫送的礼太轻，还是觉陛下赐的贡品不灵，所以不乐意接么？’

陶贵妃终于发话，有了此仗势，刘嬷嬷苍老的后脊也明显硬挺几分。

洛棠垂着的下巴也抬起，圆鼓鼓大眼仁并不去看陶贵妃，反而滴溜溜转了与良帝望住。

其实，尹鹤也是有些不解，毕竟不过一串珠子，洛棠的拒接缘由因何而生的确叫他也摸不着头脑。

‘ 陛下赐的玉树还摆在殿里，若再收贵妃娘娘的佛礼，我这生日过的，小庙盛大佛，不就更像刚才...咱俩说的那样了！’

洛棠的话解释的半遮半掩，陶贵妃听的也是糊里糊涂。

但虽不明白洛棠说的那样是哪样，但他那句咱俩，还有看向良帝时鸟儿啄食般娇气模样，于陶贵妃眼底就是明目张胆博宠撒娇。

气不打一处，可仍要压制。毕竟今夜来长定殿就是为在良帝面前彰显自己堪配管理六宫的气度。

‘ 真佛不怕香高，好事不嫌礼多。陛下快劝劝洛妃让他收了吧，否则臣妾的物件巴巴儿送来，反送的人不要。知道的是洛妃谦虚，不晓得了还当他嫌弃呢！’

闻言至此，良帝也不得不来打圆场。

‘ 纯是置在枕边哄人安心的摆件，拿进去吧，没所谓想的。朕常在你的长定殿，什么宝贝都配得上洛洛。’

众目睽睽，良帝说了话安抚不打紧，还把手也与洛棠拉住。

见此，阿招也觉皇帝都发话，是不该再薄面晾着陶贵妃的礼，下意识抬脚就想说自己接了，省得主子费口舌。

哪知洛棠偏生来了倔脾气，瞪眼回嘴挽住良帝胳膊后，张嘴的话让阿招急刹了脚步不再动弹。

‘ 内官总管手差劲儿，碎了宝贝将命折在宗人府。我这儿本就赔了夫人又折兵，余下就这么些奴才，万一这件宝贝再出事，可赔不起的。’

陶贵妃，良帝，眼皮同时扩张。

没想到执拗半晌洛棠纠结的竟是此。

眸子里鄙薄之色闪烁，陶贵妃只觉洛棠想法荒唐的近乎愚蠢，明显的就是一个没几分能耐，还偏要刷心眼的浅薄模样。

良帝却是情人眼中看西施，就觉得他喜爱的小人儿想法看似荒谬，但那份有那么点城府却又显得微末不足，以及总能叫人一览无遗的小心思，实实在在的让人心里看的踏实，喜欢之感也是直往每处心缝里塞。

各花入各眼，陶贵妃看见的小家子气，到良帝处就是可爱。

自然对应态度也无法一致。

‘ 洛妃莫不是怕本宫如法炮制，害你宫人。想的也太离谱了，长定殿的奴才就这般紧要，值当我做贵妃的亲自来迫害！’

‘ 啊，我没那样想过的。贵妃误会了。’

‘ 那你现在是干嘛呢！’

眼瞧着陶贵妃质问越发严厉，洛棠怯色更重，脚步也带着些慌的后退，竟是往良帝身后躲。

见此，陶贵妃杏眼更是怒色严重。

‘ 罢了，他还小，有错处耐心劝导就是，你掌管六宫就日日这般训诫姿态么！’

看不得洛棠委屈的良帝终于发话。

陶贵妃被呛的愣怔住，有生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尹鹤这般对自己态度。

早先皇后在时，良帝偏宠昭纯殿几乎任她上房揭瓦。但自后位空悬后，那份宠也随着朝政忙碌，后宫充盈，日渐的弱下来。

其后，宫中随侍郎君流水般来去，尤其到了锦侍君专宠，良帝喜好坤男的本性也越发张扬。

陶贵妃为女坤，心中虽是不甘但也在经年累月中，不得不矮了求胜心思，认清现实。

起码，自己家世与宫中多年地位，良帝对她总是要多些看重，并且也并不曾因为自己的偏爱，而让陶贵妃的面子不好过。

所以，此刻尹鹤简单几句代为辩驳中夹带出的苛责，着实让陶贵妃讶然。

‘ 陛下是在怪罪臣妾么，我一片好心来送礼，人家不领情也便罢，却连句话都不许我替自己讲了么！’

眼瞧着陶贵妃眼睛里开始泛红，良帝还是叹息了再开口，可说话对象并非陶贵妃。

‘ 让贵妃的嬷嬷给你把串子放枕下去，不假手你的人，谁也不必担责，成么！’

‘ 嗯，遵旨，谢陛下体恤，谢贵妃恩典。’

‘ 乖，这才对。’

瞧着良帝与洛棠两个在眼前腻歪，陶贵妃妒火旺烈偏又不能发作。

毕竟金口玉言是在为她解围，可这围解的却是将自己从中委屈视而不见，只顾洛棠一人情绪好赖。

长天之上明月当空，把地上好戏看的半片云彩都不许来遮挡，生怕漏过丝毫画面。

待陶贵妃心头堵着石块走出长定殿，整张脸蛋上显出的都是茄色。

‘ 主子消气，好歹咱们这一遭目的是陛下看见了，洛妃有难，他宠爱的知书识礼的锦侍君不为所动，也就娘娘您有母仪天下的贤德。’

‘ 本宫现在不想贤，只想要拿小贱种的命！’

‘ 主子慎言，还在宫道呢！’

陶贵妃眼珠冷冷在轿撵上扫视，旁边跟随奴才们个顶个装木头。

靠近轿撵，刘嬷嬷又道：

‘ 洛妃年少，又正得宠，他眼皮浅竟敢在主子面前逞威风。不过换个想法，也未必坏事。’

‘ 怎么讲？’

‘ 主子想，有他分宠，来日锦侍君家里坏事...就能坏的更彻底。’

墙头乌鸦黑色羽翼在夜里泛着幽光，振翅而去的急匆模样仿佛是个与人报信的偷儿。